在己方军阵遭遇清兵突袭,接近崩溃,同时旗总不幸殒命的情况之下,吴平挺身向前,格杀清军甲喇额真一人,而后接替指挥稳住了军阵,并带领部队发起反冲锋。
而后作为临时旗总参战,于济宁之战下,多次担任尖刀,整场战役,全旗总毙敌八十九人,战功位居全营第一。
因此吴平也就此一跃,成为了近卫师的旗总,与周长寿、韩福良等一众老兵同职。
就在吴平的回忆之间,几人的吵闹声也小了起来。
周长寿看了一眼吴平,笑容收敛了些许,有些小心翼翼。
“吴平。”
“接下来,你有什么打算吗?”
他们几人休沐,都买了许多的东西,只有吴平什么都没有购置。
吴平和他们三人不同,他们三人都有家小,如今都已经是迁到了开封。
如今军中的中心正从汉中府逐步的转移到河南的开封府内。
不久之后,他们就要奉命南下,到时候在开封又能休整三四日的时间。
而吴平却和他们不同。
吴平并没有他们这般的好运气,能够早早的便加入靖南军中。
吴平是河南人,出身西军,吴平的妻子、父母都饿死在了那一场席卷整个河南的饥荒之中,再没有人和他一起。
“有没有……考虑过……续弦……”
周长寿的神色有些犹豫,斟酌着闻道。
吴平大部分的时间,都闷做再军中。
休沐的时候他们出行,吴平却常常还是军中习练武艺,翻阅操典。
这一次,还是他们强行把吴平带了出来。
“续弦……”
吴平笑了一笑,但眼眸却是黯淡了下去。
时移世易,往日许多的创伤在光阴流转间渐渐愈合。
但是还有一些伤痛,却永远无法愈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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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月儿弯弯,照俺家,漫过了屋檐落满场。”
“谷堆高过小院墙,金晃晃哟……像山冈。”
月光如水银泻地,将农家小院照得通明。
小院之中,吴平费力的在打谷场中劳作着,新打的麦秸在打谷场上堆成了小山,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。
木锨起落间,麦粒沙沙作响。
“当家的,歇会儿吧。“
吴平转头循声望去,春娘抱着已经安睡的囡囡缓步走来。
夜风轻拂她的鬓发,怀中的孩儿睡得正香,小脸红扑扑的。
春娘腾出了一只手,从怀里掏出素帕,轻轻为吴平拭去了额角渗出的汗珠。
吴平放下木锨,望着妻女憨憨一笑。
春娘的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温柔,
夜风轻柔的吹过,带着新谷的清香,远处传来邻家的院落,也收拾农具的声响。
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更衬得这秋夜静谧。
吴平接过帕子,嗅到上面淡淡的清香,就像这些年每一个寻常的夜晚……
只是这样的夜晚……
从今以后,都不会再出现了。
吴平的手摸上了袖口的内囊。
袖口的内囊里,正静静的躺着一方淡白色的手帕。
那是春娘留下的最后一件物事。
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已经泛黄。
就像他们短暂却温暖的姻缘,都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个月光如水的秋夜。
记忆如潮水般退去,留下了满地的狼藉。
吴平不愿回想那些痛苦的时日,可往事总在不经意间浮现。
不知从何时起,天地换了颜色。
日头一日毒过一日,田里的裂痕如同龟甲上的纹路,深深浅浅,纵横交错。
蝗虫遮天蔽日的飞来,黑压压的一片,所过之处,寸草不生,连树皮都被啃食殆尽。
逃荒的路上,人一个接一个倒下。
父亲倒在一颗早枯黄的老槐树下,母亲消失在渡口的乱草中。
最后是春娘……
她把最后一口吃食留给了他,自己却永远睡在了荒郊。
吴平低垂着头,他紧咬着牙关,强忍着泪水不从眼角滑落。
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,他的春娘,躺在他的怀中时候,有多么的消瘦。
她轻飘飘的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
最终,吴平也倒下了,他躺在干裂的土地上,望着灰蒙蒙的天。
他这一生浑浑噩噩,天灾人祸接踵而至,唯一的幸福,不过短短数载。
而这世间所有的苦难,偏偏都教他遇上了。
他恨啊……
他一直以来勤勤恳恳,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。
为什么老天爷,却对他这样的无情。
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,他却感觉不到疼痛。
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一口倒扣的铁锅,要将他最后的气息也压榨殆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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