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她和苏尧一样,是他口中心相丑恶的餍魔,是他深恶痛绝的存在。
她忽然不知怎么,唇畔难得染上一抹轻笑。
曾几何时,数个夜里,她对着一朵花思念着师兄?
她思念了师兄五年,幻想过他们的重逢之景,想过师兄会生她的气,也会对她失望,可唯独没想过,曾甘愿为她付出生命的师兄会选择毫不留情杀死她。
她曾天真地以为,这世上谁都可能杀死她,唯独师兄不会……
分明都是些往事了,她却总是会想起这些,可想起来是一回事,心中不为所动却又是另外一回事……
她好像,真的失去了爱人的能力。
苏尧死的时候说,他是真心喜欢她的。
可她感受不到真心,她只是知道他喜欢她,她可以利用他。她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、去爱一个人了,面对别人的示爱,她什么也感受不到。
思及此,她回眸看向身侧不远处那乌发雪衣,清冷绝然的青年。
她从未想过,原来面对师兄,她也可以做到如此坦然、平静。
凡间有句话:爱之深,恨之切。
她不恨师兄,难道是因为前世的她还不够深爱师兄吗?
她也想不清楚了,忽然间对喜欢和爱这几个字很模糊,没有了清晰的认知。
沈卿言仿佛还站在当初那位容娘和她夫君的屋舍前,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,深深望着师妹,对上她染着莫名温笑的干净明眸。
这抹几不可察的笑意,并不好看,早就失去了当初少女独有的明媚与烂漫。
是因为苏尧的死吗?
可是,情爱到底是什么?师妹真的明白吗?
沈卿言的心逐渐下沉,脑海中忆起那为了殉情而选择悬梁自缢的不眠荒山村民。
忽而启唇,淡着嗓音问:“师妹,情之一字,当真可以超越生死吗?”声音透出几分茫然,轻得好像要应风而散。
沈晚棠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折下一束棠花枝,回眸,“世界之大,总会有师兄不知道的事发生。”
“是吗?”
例如我就曾喜欢过你,师兄。
她笑了笑,回答说:“例如……有的人即便是死在心上人手中,也无怨无悔。”
沈卿言并不明白,不明白为什么?亦听不清楚,她是否在意指苏尧?
“为心悦之人亲手杀死,为何不恨?”
她拨弄了一下手中花枝,垂下眸。
“因为,那一刻的心死就如这束腰折的海棠花……”
她又回眸,认真望向师兄的黑眸,不经意莞尔:“师兄,被我折断了的花不会再开了,而我,也不会再喜欢他。”
自然也就,没有什么恨不恨了,他们这样的关系……有爱才会生恨。
师妹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那样的眼神,是十八九岁少女不该有的。
他的师妹,将永远不再会是一张白纸。
师妹的话说得有些莫名,他不清楚她口中所说的那人是不是苏尧……
这一刻,他只知道——
他的师妹,爱上了别人。
可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是那时在万剑阵中将她推开开始?
还是在更早,他一次次亲手将师妹置于险境?
许是入了深冬,沈卿言竟感到了身体的冰冷,这股子来自深冬的冷,穿透皮肉,令他血液凝固,心中尤如生了冰刺,钻心入骨。
他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,平稳、有力。
他这样的人,不应该觉得痛苦才对。
良久。
眸子不自觉半垂下,落下一层暗影,显出几分阴翳和毫无生气的恹色,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少女手中轻握的海棠花枝上。
看着她手中盛开的棠花,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梦中的自己为何会将棠花送与师妹。
因为棠花在他眼中,便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晚棠师妹。
不论何时何地——
他的眼中所见之处,尽是师妹。
而那束海棠花代表的,是师妹……
无虚宗(十九)
“师妹,你还记得那对夫妻吗?”
回到宗门后,沈卿言跟在少女的身后,忽而启唇打破沉默。
“那女子在她的夫君走后,因爱殉情,你说,师兄是不是从一开始便错了?”
问出这句压在他心底许久的话时,他有着几分茫然困惑。
当初在不眠荒山,是否应该选择成全?
可那是违背天道,违背天地法则的。
如今,他又逼着师妹亲手杀死所爱,又是否不该召她前来?
可他也只是希望师妹能够断情。
他只是希望,师妹仍是他的师妹……
“不,师兄从未做错过什么。”沈晚棠说,“他们若不投胎转世,终有一日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,师兄没有做错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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